
学习传统诗词有三个层面:其一是技术层面;其二是艺术层面;其三是哲学层面。今天我们先讲技术层面。
一、技术层面
这个层面包括四声、平仄、句式、粘对、拗救、押韵、对仗等内容。从前人的《学诗百法》、《学词百法》,到近人的《诗词格律》、《唐宋词格律》等,诗词格律的入门书不下几十种,在此不必赘述。但是,所有诗词入门书,大多只讲“其然”,却不讲“其所以然”。
学习诗词,常常把人吓倒的第一关口即在于此。实际上这个层面的内容,都是熟练工的本领。《论语》里孔子在谈论人生的几个境界时把七十作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:“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这似乎是矛盾的。实际上大到人生,小到游戏,都有规则,都有约束,但是在约束下不违反规则,照样能随心所欲,玩得快乐。人们的审美情趣原则上有一个基本的要求,就是要有变化,避免单调的重复。“变化在产生美上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。(英·荷迦磁《美的分析》)”“虎变文炳,豹变文蔚。(《易经》)”“文贵变……一集之中篇篇变,一篇之中段段变,一段之中句句变,一句之中字字变,神变,气变,境变,音节变,字句变(刘大櫆《论文偶记》)”。
既然是格律诗词,自有一定的标准格式和变化规律。汉字一字一形,一字一音,字分四声,读来抑扬顿挫分成两大类:平和仄。平仄声的交替是诗词中最基本的一种变化,而音韵之美就产生于平仄声的变化之中。《易经》中分成阴和阳两大类的爻,分别组合,变化无穷,代表天地间的万物。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”周易用阴爻阳爻变化出丰富多彩的卦象,交谊舞用左脚右脚变化出蓬蓬嚓嚓优美的舞步。
汉语词汇大多是由一个字或两个字组成,进而组成更多字的词组。所以由五个字和七个字形成一句较为适宜,更适合偶奇音节的变化,这是六言诗不易流传的原因。为了求得变化,避免单调的重复,两字一变化,由于词语的重音多落在第二字上,故有“一三五不论,二四六分明”的说法。格律诗中七言的基本句式只有四种:1、平平仄仄平平仄2、仄仄平平仄仄平3、仄仄平平平仄仄4、平平仄仄仄平平。每个音节重音,即带杠“—”的字,形成“平仄平”和“仄平仄”有节奏感变化的句式。有点象跳“华尔兹”,显得不单调。去掉七言句式的第一个音节,即为五言的句式。
有了平仄的正格,又可以在此基础上采用拗救的办法,包括句中自救和下句补救,便产生许多变格的平仄句式来。有人破解诗词格律之谜,根据四种基本句式,利用“律句种子衍生法”,变化出一百二十八种七言句式来。这也是遵循“有变化,避免单调的重复”的原则产生的结果。
拗救给予了诗人更多变化的余地,使之遣字造句有了更多的自由。
诗的格律中,四种基本句式,再根据“对”、“粘”和偶句末字押平声韵(首句可押可不押)、不押韵的句末用仄声字的原则,分别组合成完整的一首绝句(四句)或律诗(八句)。第一句和第二句为对句,即两句平仄相反,如果不对则两句完全重复;第二句和第三句的第二个字需要粘,如果不粘,则上一联和下一联完全重复;又收尾处“三平”和“三仄”,等等,这些都违反了“有变化,避免单调的重复”的审美原则。
押韵须避重字,避同音字,例如:“诗”“师”“施”等等。避同义词,如:“花”与“葩”、“艰”与“难”等等。
除此之外,诗词格律中还有很多的变化:对仗的两句有远近虚实的变化,律诗两联有一写景一说理的变化,词的上下阕有一写景一抒情的变化,整首诗在章法布局上有正反纵横的变化……通过变化的手法,可以写出千姿百态的优美句子和篇章来。
律诗中有两联对仗的句子,结构不要相同,要有变化。可以自对(本句对、句中自对)和互对兼用;可以一实一虚,一写景一抒情,一工整对一流水对;句式上一联用二二二一结构,下一联就用二二一二结构,甚至可以用一三二一、一三一二、三一二一、三一一二等结构;两联四句,每一句在同一部位不要全用同一类词语;对联忌合掌,例如:“别”对“离”、“室”对“房”、 “懒”对“慵”、“看”对“见”、“闻”对“听”,“神州”对“赤县”等等。对仗使诗句在韵律、句子结构、词语义类等方面都会呈现出对称美。但是另一方面,过分追求对仗的工整有时候有可能以辞害义,显得呆板。对仗不要字字求工,主要部分对得工整了,其他就不要太工整。有经验的诗人往往宽中求工,即在诗句中重点锤炼几个关键的字或词,这几处对得工整妥贴了,其他的部分即使不十分严谨,整个诗句的对仗看起来也显得很工整。这些关键的词语有:数目词、颜色词、方位词、连绵词、叠音词、反义词等等。这也都是为了遵循以上“有变化,避免单调的重复”的审美原则。(摘自杨逸明《诗词创作的“金字塔”原理》)